那天夜里爺爺沒有休息，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不少羅盤、香燭之類的老物件，天剛亮就拉著我往北祁山趕。

北祁山上墓碑林立，但更多是那些光禿禿的墳頭，遠遠望去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森感，真正走在其間時，那種壓抑更甚，寒意直往上冒。

一路上我始終緊抓著爺爺?shù)氖直?，眼睛慌亂地四處張望，像是想找尋什么安全感。

我有種感覺，自己正踏進一片不屬于活人的地方，耳邊仿佛有無數(shù)聲音在輕輕說話，說不清是誰，可又似乎就在身邊。

而爺爺臉上倒是看不出多少緊張，哪怕我內(nèi)心七上八下，他還是那副從容的樣子。他在一塊塊墓碑前細細打量，遇到一些未婚就亡故的女孩墓時，還會拉我一起跪下。

“陰陽隔斷，本來不該來打擾?？墒菍O子不懂事沖撞了冥界之人，如今性命有憂，我老于沒辦法才求姑娘看在香火一場的份兒上嫁他一回，保住這孩子平安。我們會代代供奉你。”

說完他就點了三支香，還燒了一些紙錢。

離奇的是那天氣溫雖然不穩(wěn)風(fēng)也大，可火燒后的灰卻靜止不動，根本不起風(fēng)。

我對這些東西不算陌生，從小耳染目睹了不少。我知道這種情況通常意味著死者不愿接受祭品。

看著紙錢沒被帶走，爺爺臉色微變但沒退縮，再次掏出紙錢，邊燒邊繼續(xù)說著話：

“我家祖上傳下來就是干這個的，積陰德多年。我老于這一脈甚至還有祖先管著下面的事。只要肯嫁給我這孫子，不管你是含冤的、受氣的、還是流浪鬼，往后都可以跟著投胎去個好人家！”

還真神了，在他說完那一刻，紙灰突然飄起，香火也開始燃燒，然而只有一支燃到底，另兩支直接就滅掉了。

爺爺神色有些黯淡，但什么都沒講，嘆了口氣把我拉起來后，轉(zhuǎn)身接著走往下一處。

后來他又連續(xù)試了幾座姑娘墳，情況都一樣：總只有一炷燒盡，另兩條中途熄滅。

爺爺沉聲地說：“怕是你碰到的東西太過棘手，是個厲害的厲鬼，這些女孩子們恐怕沒膽招惹她，只能勉強暫時壓制住一陣子，所以只敢拿一份祭品?！?/p>

聽這話我臉立刻變得煞白，心頭泛起陣陣發(fā)涼的感覺。

“怕啥，咱們還沒拜完呢！”爺爺拍拍我肩寬慰我道，但我看得出來他也并不輕松。

起初他曾交代過一句話，無論事情成功與否，天黑前必須離開山上——現(xiàn)在眼見快日落了。

可這時他竟停下腳邊的動作遲疑了一會兒，再抬頭看我就目光堅定了些。

“阿陽你在這等我一下。要是待會我讓你跑你就立即下山！千萬別回頭！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回頭?！?/p>

聽這話我更加心里犯怵了，整個人已經(jīng)僵住了。但我仍然點頭答應(yīng)，手里緊緊握著一根未燃起的香等著。

只見爺爺走向了最遠最低的地方，腳步謹(jǐn)慎多了，并一邊緩緩撒出一把把紙錢鋪開。

那是一片既無碑文也并無特殊標(biāo)志的墳場堆滿著大小墳塋。

思索了一下，他在空曠地上點了三支香后，取出包中全部物品作為祭祀擺開來。

“打擾眾位清修之體，老頭子深感抱歉！但也請諸君念在常年祭奠的情分救我這個晚輩一命吧!”

話罷，他深深磕首久久伏身不肯起身。

我此時早嚇得嘴唇都在抖顫幾乎要拔腿逃跑。

不可思議之事隨之發(fā)生：只見點燃的三條香裊裊青煙仿佛被誰拉扯了一樣聚合成了柱型逐漸指向一個方向并流向附近某處墳包。

不過片刻，三條香竟然就已焚去了半截，我怔怔望著這一切差點忘記反應(yīng)。

“發(fā)愣干嘛！快上來拜！”爺爺一聲吼將我喚醒。

我不敢怠慢踉蹌跑到身旁撲通一下便雙膝跪地，

爺爺邊叩邊口中喃喃不斷重復(fù):“小孩不知輕重，若有沖撞還請見諒見諒...”

被迫之下我也接連磕了三個響頭，剛抬起頭準(zhǔn)備起身時忽覺耳邊響起一句軟甜之聲:

>"小弟弟,讓姐姐做你的娘子好不好?"

這是誰說話？

我心中一驚本能想喊叫卻被猛地扇了一掌頭頂傳來爺爺呵斥:“怎么如此失禮！”

轉(zhuǎn)瞬間爺爺語氣變了和緩對著墳堆回應(yīng):“當(dāng)然愿意！只要您肯保我孫子周全我們愿世代感激?！?/p>

“放心，我既已應(yīng)下自然對他一心一意護其安康。除非他先背棄承諾。”

聲音再次響起仍如初般悅耳溫柔，此時滿臉喜色的爺爺再一次給了我腦門一巴掌提醒著呆愣中的我才急迫催促:

“還愣哪快點立誓言！”

揉著痛脹頭皮舉起右手比出三指開口宣誓:

>“天地作證,從今以后與......(誰啊?)”

“我名霜裳?！?/p>

>“…與霜裳為婦，此生絕不敢負！”

“那我記住了。明夜子時記得帶紅轎來接我呦～”。

正當(dāng)我要邁步之際卻聽得背后爺爺忽然補上一句:

>“小子福薄，怕是今晚都撐不過去。請您多施援手！”

>“無妨~”清音再度傳來同時淡淡粉紅色霧靄自地下升騰漫延至額頭凝結(jié)為一點朱跡——像是一朵綻放真實的桃花印記。

雖驚艷眾人唯爺爺眉頭緊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按我肩拍了拍轉(zhuǎn)向告別口吻道:

>“感謝大仙出手援助！”

一路下山路中我總覺后背冷風(fēng)吹襲仿若被人尾隨時隱時現(xiàn)連夢囈般的呼喚都漸次浮現(xiàn)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