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lán)星。
手術(shù)室那扇沉重的門慢慢開啟,安涵柳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來。
汗珠早已濕透了里層的衣服,緊緊貼在后背上,口罩下的臉龐熱得發(fā)紅。
剛脫掉沾滿血跡的手套,她還沒來得及深呼吸,就看到科室主任南朗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他腳步匆匆,臉上帶著點尷尬的表情。
輕咳了一聲,在空蕩蕩的走廊里顯得格外響亮。
“安醫(yī)生,怎么還不走?”
安涵柳停下揉著脖子的手,抬頭看向他,眼神里盡是疲憊:
“剛結(jié)束手術(shù),南主任。有什么事嗎?”
“哦,是有件事?!蹦侠蚀炅舜晔?。
“那個……之前有個腹部受傷的病人,今天來做復(fù)查換藥。你看能不能處理一下?就是簡單地?fù)Q個藥,很快就好?!?/p>
安涵柳秀氣的眉毛瞬間皺了起來。
一股不耐煩的感覺涌上心頭,但她還是忍住了。
她才做完一臺大手術(shù),精神和體力都已經(jīng)耗盡了。
現(xiàn)在還要她去換藥?
“南主任,”她的聲音略顯嘶啞,透出幾分干渴,“急診那邊或者值班的同事呢?”
南朗避開了她的目光,語氣中帶著不容商量的意味:“呃,急診那邊正忙,張醫(yī)生也剛接了個急診病例?!?/p>
“你就辛苦一趟吧,安醫(yī)生,幫幫忙,換藥室那邊等著呢。很快就能搞定?!?/p>
說完,南朗沒等安涵柳再說話,轉(zhuǎn)身就快步離開了。
只剩她獨自站在冷冰冰的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直沖鼻子。
安涵柳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呼出。
罷了,只是換個藥而已,盡快完成算了。
她拖著疲憊的步伐,甚至懶得換下身上的深綠色手術(shù)服,徑直朝換藥室走去。
推開門,只見一個高大的背影站在窗戶邊。
穿著淺軍綠色襯衣的男人,肩膀?qū)掗?,姿態(tài)輕松挺拔。
安涵柳推著治療車走進房間,車輪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音,打破了室內(nèi)的寂靜。
她直接開口,聲音透過口罩變得沉悶:“你是腹部受傷的病人嗎?我是安醫(yī)生,來給你換藥?!?/p>
男人轉(zhuǎn)身,露出一張異??∶赖拿嫒?,五官鮮明。
尤其是他的眼睛,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審視著她。
但此時,在她看來,這張臉只代表了一項需要迅速完成的工作。
好看?好看能讓她立刻好好睡一覺嗎?
她收回目光,靠近病床,語氣平淡地說道:“聽南主任說,你是腹部刺傷術(shù)后復(fù)診。”
“是的?!?/p>
陶哲的聲音低沉平靜,但眼睛卻一直盯著她,仿佛要穿透那層口罩。
“躺下吧?!卑埠鴽]看他,專心從車上取下工具、紗布包。
動作熟練但略帶遲緩,器械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陶哲聽話地躺在床上。
即使躺著,他那修長的身軀依舊引人注目,估計超過了一米八五,安涵柳感到自己在他面前有些矮小。
她彎下腰,靠近他的腹部,一陣淡淡的消毒水混合著男性氣息的味道傳來。
她忽略掉那些隱約可見的腹肌輪廓,專注在傷口的紗布上。
“我要揭開紗布了,可能會有點拉扯感?!?/p>
她平靜地告知。
“嗯?!?/p>
陶哲簡短回答,視線卻始終未離開她的眉眼。
安涵柳戴上手套,小心地撕開膠布,輕柔地揭起舊紗布。
傷口已經(jīng)愈合良好,紅腫消退了許多。
她拿起鑷子夾住碘伏棉球開始消毒。
冰冷的液體接觸到皮膚,陶哲的肌肉微微緊繃。
“涼嗎?”安涵柳瞥了他一眼,繼續(xù)工作。
“還好。”
他的目光依然銳利,讓她感覺有點不舒服。
消毒、擦拭、更換新的紗布……她的動作既流暢又迅速,精確而機械。
手指偶爾不經(jīng)意間滑過他的腹部,觸感冰涼而微妙。
陶哲的喉結(jié)微微動了一下。
安涵柳專注于處理傷口,眉眼低垂,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陶哲的目光從她的眉眼移到了她衣服前掛著的名字牌,上面清晰寫著“安涵柳”。
他的眼神沉靜,若有所思。
最近母親方靜的電話幾乎成了日常,催婚的嘮叨沒完沒了,郵箱里堆滿了所謂的“名媛淑女”照片。
心情煩躁的時候,偏偏幾個好朋友聚會時,總有人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提起這個名字。
市中心醫(yī)院里有個技術(shù)高超、性格直率、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年輕女醫(yī)生,說的就是她。
“好了?!?/p>
安涵柳麻利地貼上了最后一塊膠布,站直身子,速度快得好像要躲避什么似的。
一邊把手套扔進黃色醫(yī)療垃圾桶,一邊迅速說著注意事項,眼睛瞥向正在收拾的治療車,沒有再看床上的人。
“傷口恢復(fù)得挺好的,一定要保持干凈干燥。之前跟你說過的飲食上要注意的東西,尤其是不能吃辣的和發(fā)物的食物,一定要記住。還有,”
她停下來,加重語氣,“最近一段時間,絕對不能劇烈運動或者做太累的事情。別不放在心上?!?/p>
陶哲坐起來,不慌不忙地把襯衣下擺整理好,蓋住重新包扎過的傷口。
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依舊沒說太多話。
“明白了。”
安涵柳也不指望他有什么特別熱情的反應(yīng),對她來說任務(wù)完成就好。
推著治療車,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換完藥了,你可以回去了。記得按時復(fù)查?!?/p>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職業(yè)性地回頭,遠(yuǎn)遠(yuǎn)地對著病床那邊微瞇了一下眼睛。
隔著口罩,幾乎看不出來的一個非常短暫的微笑。
“再見。”
門輕輕關(guān)上了。
換藥室里只剩下陶哲一個人,他起身走向窗邊,看著樓下安涵柳快速向住院部方向走去的身影,那抹深綠很快轉(zhuǎn)過彎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他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鈴聲在這個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陶哲拿出手機,滑開接聽鍵。
剛把手機放到耳邊,那邊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沖了出來,在房間里異常響亮:
“喂!哲哥!怎么樣啊?見到她了吧?”
“我指的路沒錯吧?安涵柳!”
“市中心醫(yī)院的美女醫(yī)生兼手術(shù)高手!是不是真人比照片還要有魅力???”
“看上了沒?給個準(zhǔn)信兒?。 ?/p>
陶哲的目光還停留在安涵柳消失的那個走廊轉(zhuǎn)角,眼神里藏著難以捉摸的情緒。